北京学区房
提“湖工大教务系统”这六个字,我猜每个湖工大的学生,心里都会咯噔一下,然后浮现出一张蓝白相间、十年如一日、仿佛被时间遗忘在互联网黎明时期的网页。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网站,绝不是。它几乎是每个湖工大人大学四年里,绕不开的数字幽灵,是深夜宿舍里的哀嚎源头,也是决定你下学期是迎着晨光去上课还是睡到自然醒的最高审判官。
我想,没有什么比 选课 更能定义这个系统的恐怖之处了。
那是一场战争,一场没有硝烟但惨烈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巷战的战争。开战前一周,整个校园的空气都变得焦灼。你能在任何地方——食堂排队的间隙,操场散步的人群,甚至图书馆最安静的角落——听到人们压低声音,像地下党接头一样交流着选课代码和“包过”神课的情报。每个人都攥着一张精心排布的课程表,那上面是理想,是未来,是“周三没课,周五下午走”的幸福生活蓝图。
然后,那个晚上来临了。
宿舍里通常是最热闹的战场。七点五十九分,整个楼道寂静无声,只剩下鼠标指针悬停在“登录”按钮上空时,心脏狂跳的声音。空气凝固,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着屏幕的冷光,像是在等待一场神圣的降临。时间到了。F5。刷新。崩溃。
是的,崩溃。这几乎是每年选课季的固定开场节目。网页上那个小小的加载圈,在那一刻拥有了掌控宇宙的力量,它转或者不转,决定了无数人的悲欢。你眼睁睁看着屏幕上跳出“服务器正忙,请稍后再试”,心态就跟刚买的冰淇淋掉在地上一样。那种绝望,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。
而那些网速快、手速更快、或者单纯就是运气爆棚的“天选之子”,在一片哀嚎中抢到了心仪的“水课”和黄金时间,他们的欢呼声会像一把利刃,刺穿每一个还在和404页面搏斗的灵魂。更多的人,则是在一次次刷新失败的废墟中,捡拾着别人挑剩下的课程。最终,当你看着自己那张排满了早八和“四大名捕”的课表时,你会深刻地理解什么叫“人生就是一场充满了妥协的旅行”。湖工大教务系统,就是你大学旅程的第一个魔鬼教官。
选课是开始,查分 则是另一个让人心跳骤停的仪式。
期末考试周结束后,校园会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。但这平静之下,暗流涌动。每个人都在假装不在意,却每天雷打不动地登录教务系统几十次。那个“成绩查询”的按钮,在那个阶段简直就是潘多拉的魔盒。点开之前,你需要做一系列心理建设,甚至沐浴更衣,祈祷各路神仙保佑。
页面加载的过程,漫长得像一个世纪。当分数终于一个个蹦出来的时候,整个世界仿佛都只剩下了那些红色的或者黑色的数字。60分,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,是及格的狂喜,是重修的深渊。而那些90多分的学霸,他们的截图会在朋友圈里掀起一阵“腥风血雨”,引来无数“拜神”的评论。
而这一切,喜悦、愤怒、焦虑、麻木,最终都会被压缩成一个冷冰冰的数字,一个叫做 绩点 的东西,它像个无形的烙印,在你申请保研、找工作、出国留学的每一份简历上,安静而又固执地宣告着你的过去。这个数字,就是由湖工大教务系统这个不带任何感情的系统,一笔一划给你刻上去的。
当然,还有评教。一个在查分前必须完成的,神圣而又乏味的前置任务。你面对着几十门课程,每一门都要从“教学态度”到“教学内容”评价个遍。大部分时候,我们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,一路“非常满意”点到底,只为了快点解锁那个决定命运的分数页面。偶尔,你会对某位真正喜欢的老师,认真地写下几句感谢的话;也会对某位让你痛苦了一学期的老师,在匿名的保护下,小心翼翼地勾上一个“一般”。这个过程,与其说是评价,不如说是一种仪式性的妥协,一种为了看到结果而必须献上的“祭品”。
说真的,我有时候会盯着那个界面发呆。那种停留在拨号上网时代的审美遗迹,那种反人类的交互逻辑,那种永远让你觉得“我下一个要点哪里”的茫然感,都让它显得如此与众不同。它就像一位固执的老人,无视外面世界日新月异的变化,坚守着自己的那一套规则。你不能改变它,只能适应它。那验证码,你看得清吗?反正我每次都像在做一场关于像素块的抽象艺术鉴赏。
然而,就是这样一个槽点满满的系统,却也承载了我们四年的青春记忆。
毕业很多年后,或许我们已经记不清某节课的具体内容,但我们绝对会记得,为了抢到那门课,全宿舍一起对着电脑嘶吼的那个夜晚。我们或许会忘记某次考试的失利,但我们不会忘记,查到分数后,那个在床上蒙着被子偷偷哭泣,或者冲出宿舍大喊“过了”的自己。
湖工大教务系统,它就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。它记录了我们每一次的选课、每一次的成绩、每一次的排名。它用最冰冷的数据,描绘出我们最火热的青春轨迹。它看着我们从一个懵懂的新生,为了一个好的课表而手忙脚乱,到一个即将毕业的老油条,可以熟练地计算出自己还差多少学分才能毕业。
最后一次登录,大概是为了打印成绩单。当所有课程的成绩都尘埃落定,当GPA最终定格,当“退出登录”的按钮被按下的那一刻,心里竟然会有一丝莫名的空虚。这个陪伴(或者说“折磨”)了我们四年的数字幽灵,终于要和我们说再见了。
它不完美,甚至可以说很糟糕。但它就是我们大学生活的一部分,一个无法剥离的、充满了爱恨情仇的符号。它是一个忠实的记录者,也是一个冷酷的审判官,更是所有湖工大学子共同的、可以会心一笑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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