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一个简简单单的 tomato,红彤彤,圆滚滚,躺在厨房的案板上,散发着夏日阳光和泥土混合的、略带一丝青涩的香气。一个,很简单。
但如果来了俩呢?或者,索性来了一整筐,准备熬一锅浓稠的意式肉酱,那种需要咕嘟咕嘟熬上一下午,把整个屋子都熏得暖洋洋、香喷喷的酱。
这时候,问题就来了。一个直击灵魂的语法拷问,一个在无数英语初学者,甚至是一些“老油条”脑子里盘旋过的幽灵:
tomato 的复数,究竟怎么写?
很多人,真的,凭着直觉,大笔一挥,就写下了 tomatos
。这看起来……太顺理成章了,不是吗?就像 cat
变成 cats
,dog
变成 dogs
,一个 s
走天下。简单,高效,符合我们大脑里那条最省力的通路。
然而,现实会给你一记响亮的耳光。正确的答案,那个让你在考试里得分、在邮件里显得地道的答案,是 tomatoes。
多了一个 e。
就这么一个孤零零的 e
,插在 o
和 s
中间,像个不请自来的派对闯入者,把一个原本和谐的队伍搞得有点……尴尬。
凭什么?
你是不是也想到了那个跟它长得像,命运也出奇一致的倒霉蛋?对,就是 potato。它的复数,同样是 potatoes。
tomato
和 potato
,这对厨房里的难兄难弟,仿佛在用自己的拼写方式,默默地守护着一个古老而又不怎么牢靠的语法约定。
这个约定,或者说“潜规则”,大致是这样的:以辅音字母 + o
结尾的名词,在变成复数时,通常要在词尾加上 -es。
比如: * hero(英雄) -> heroes * echo(回声) -> echoes * torpedo(鱼雷) -> torpedoes
听起来挺有道理的,对吧?似乎我们已经抓住了规律,可以长舒一口气了。
但英语,这门语言的迷人之处,或者说,它最让人抓狂的地方,就在于它的“不讲道理”。它的规则,就像是用沙子堆起来的城堡,看起来有模有样,但海浪(也就是例外)一冲,就稀里哗啦。
你刚刚点头记下的“辅音+o加-es”规则,转头就会被另一群单词无情地嘲笑。
请看: * photo(照片)-> photos * piano(钢琴)-> pianos * kilo(千克)-> kilos * solo(独奏)-> solos * memo(备忘录)-> memos
看到了吗?同样是辅音+o结尾,这帮“叛逆者”却坚定地只加一个 -s。它们仿佛在说:“那个 ‘e’?抱歉,我们不熟。”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语言学家的解释听起来有点像在打圆场,但你仔细品品,会发现这背后藏着一部波澜壮阔的……词语迁徙史。
这背后的水,可深了去了。
咱们把目光拉回到 tomato 这个词本身。它不是英语的“原住民”。它的老家,在遥远的美洲大陆,源自阿兹特克人的纳瓦特尔语 tomatl
。后来,西班牙殖นัก民者把它带到了欧洲,这个词就演变成了西班牙语里的 tomate
。再后来,它才晃晃悠悠地传入英语世界。
它是一个 外来词。一个移民。
potato 也一样,它的身世同样可以追溯到美洲的土著语言,经由西班牙语的 patata
进入英语。
这些在16、17世纪就进入英语的“老移民”,为了更好地融入新的语言环境,努力地去遵守英语世界里一些既有的、虽然不怎么成文的规矩。当时,对于这类以 -o
结尾的词,英语似乎更偏爱用 -oes 的方式来让它们“看起来更像自己人”。这是一种“归化”(Anglicization)的过程,像是一种语言上的洗礼。
而 photo
、piano
这些家伙呢?
它们中的很多,是“新移民”,或者说是“短期待业者”。
photo
是 photograph
的缩写,一个彻头彻尾的现代词汇,带着科学和技术的冰冷气息。
piano
来自意大利语,一个充满艺术感的词,它在进入英语时,保留了更多自己原来的样貌,没那么急着“入乡随俗”。
kilo
、memo
更是现代社会为了方便而创造或缩写的词。
这些词进入英语的时间更晚,当时语言的习惯已经发生了变化。人们变得更“懒”,更追求效率,直接加个 s 多方便?而且,这些词往往带着强烈的“外来”或“专业”标签,大家潜意识里也觉得没必要强行把它们改成 -oes 的样子。
所以,这根本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语法规则问题。
这是一场关于时间和文化的博弈。
tomato 和 potato,就像两个早年间背井离乡的农夫,为了在一片新的土地上扎根,不得不穿上当地人的衣服,学着当地人的口音,努力变得和周围人一样。它们身上的那个 e
,就是它们融入新家园时,留下的一枚小小的、深刻的烙印。
而 photo 和 piano,则更像是穿着时髦的现代游客或艺术家,它们来到英语这片土地,自带光环,英语对它们也更加宽容,允许它们保留自己的个性和“异国风情”。
所以,当你下次再纠结于 tomatoes 的时候,别再把它当成一个死记硬背的知识点了。
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过程:
一颗亮红色的果实,在几百年前,从安第斯山脉的梯田里被摘下,它还叫着一个我们完全陌生的名字。它坐上摇摇晃晃的西班牙大帆船,跨越波涛汹涌的大西洋,在欧洲的港口登陆。人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奇的玩意儿,给它起了新的名字,在厨房里笨拙地尝试着烹饪它。然后,它又跨过英吉利海峡,来到莎士比亚的国度。英国人咂咂嘴,觉得这东西不错,便把它留了下来,并按照自己的习惯,在称呼一堆这种果实的时候,固执地加上了 -es。
这个 e,承载的是一段长达几个世纪的旅程,是文化碰撞的火花,是语言为了适应、为了包容而做出的微小而又顽强的改变。
它让这个词变得有血有肉,有了故事。
当然,如果你非要一个简单粗暴的记忆方法,也不是没有。有人开玩笑说:
“有生命、能吃的东西,比如 tomato 和 potato,就有能量(energy,首字母是e
),所以要加 -es。”
“像 piano、photo 这种人造的、没生命的东西,就不用加 e
。”
这个说法……漏洞百出(比如 hero
怎么办?),但作为一种临时的、有趣的记忆拐杖,倒也无伤大雅。
最终,我们还是要回归到语言的本质。它不是一门精准的科学,它是一个活物。它在生长,在变化,充满了矛盾、例外和历史遗留下来的“疤痕”。这些“不完美”之处,恰恰是它生命力的体现。
所以,下次,当你切开一颗多汁的 tomato,准备做一盘鲜亮的 tomatoes 沙拉时,你或许会多一分享受。你品尝的不仅仅是它的酸甜,还有它名字里那段跨越山海、穿越古今的,奇妙而又“不讲道理”的旅程。
而那个小小的 e
,就是这段旅程的纪念品。
相关问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