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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房的角落里,翻出来这么一本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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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5-07-13 13:18:15
188****3100
2025-07-13 13:18:15

人教版五年级上册英语,51页。

纸页已经泛起那种特有的、温和的黄,边缘有点卷,是被无数只小手反复摩挲过的痕迹。我的视线就这么定格在了那一页上,时间仿佛突然被抽掉了一根骨头,软塌塌地慢了下来。

What can you do?

一个巨大的蓝色艺术字标题,有点笨拙,但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乐观和直接。下面是几个穿着色彩鲜艳运动服的卡通小孩,Amy,Zhang Peng,Sarah……这些名字,现在念出来,都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响。他们在对话,在那个被印刷出来的,永远阳光明媚的校园里。

“I can run fast.” “I can jump high.” “Amy, what can you do?” “I can dance. And I can sing.”

就这么几句话。多简单。简单到你几乎不屑于去分析它的语法,它的时态。可就是这句“What can you do?”,像一把生了锈但依然能用的钥匙,咯吱一声,就拧开了一道记忆的阀门。

我儿子当年学到这一课的时候,我记得特别清楚。那是一个秋天的傍晚,我陪他做作业,他趴在桌子上,用那种握着就能捏出水来的认真劲儿,一笔一划地抄写这些句子。我问他:“So, what can you do?” 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毫不犹豫地大声说:“I can… I can eat a big, big hamburger!” 我俩都笑了。

那时候,“能做什么”是一个充满了无限可能和奇趣想象的游戏。它不被量化,不被考核,它只关乎于一种纯粹的、发自内心的骄傲。我能跑得很快,我能在双杠上翻跟头,我能一口气喝完一整瓶酸奶,我能在五分钟内拼好一个变形金刚。这些“can”,每一个都金光闪闪,是孩子世界里最硬的通货。

课本上的配图,那个能 jump high 的小男孩,他跳过栏杆的姿态其实一点也不标准,甚至有点滑稽,但他的脸上是百分之百的投入和喜悦。那个说自己能 dance 的女孩,她的动作也只是最简单的伸展,远谈不上优美。可那又怎么样呢?在那个世界里,“能做”本身,就是一件值得被大声宣告的事情。

尤其是那个选项,do kung fu

啊,做功夫。这三个字,对于当年的中国小男孩来说,简直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图腾崇拜。谁小时候没披着床单幻想过自己是绝世高手?谁没有对着墙壁比划过一招半式,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配着音效?课本里那个扎着马步、一脸严肃的小男孩,他代表了无数个孩子的英雄梦。我儿子那段时间就魔怔了,非要我给他报个武术班,说他要学会do kung fu,以后保护我。结果去了两节课,拉筋疼得嗷嗷叫,回来再也不提这事了。他的“功夫梦”碎了,但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“can”——他发现自己画的奥特曼,比同桌画得更威风。

你看,小孩子的世界就是这样,一个“can”的火苗熄灭了,另一个“can”的火花马上就能点燃。他们的“能力列表”是一张可以无限续写的羊皮纸。

我盯着这页书,思绪飘得更远了。

What can you do?

这个问题,一旦离开了五年级的教室,就变得面目狰狞起来。

中学时,它变成了“你能考多少分?”。你的“can”被压缩成了排名和数字。你能解出这道复杂的几何题,你能背下那段冗长的文言文,这才是“有用”的“can”。至于你能不能在十分钟内给一只流浪猫搭个窝,或者你能不能在朋友难过时讲一个恰到好处的笑话,没人问,也没人关心。

再后来,走向社会,这个问题变得更加赤裸裸,更加致命。它出现在面试官的嘴里,出现在KPI的表格上,出现在深夜自省的脑海里。What can you do? 它不再是一个轻松的问句,而是一句严厉的质询。你能为公司带来多少利润?你能完成这个季度的指标吗?你能比你的竞争对手更出色吗?你能买得起房,还得起车贷,撑得起一个家吗?

那些我们曾经引以为傲的,带着体温和天真气息的“can”,比如 singdance,被打包塞进了“兴趣爱好”那个无关紧要的栏目里,甚至很多人连那一栏都懒得填了。而draw cartoons,画卡通,这个曾经代表着创造力和想象力的美好技能,如果不能变现成“插画师”“设计师”这样的职业标签,那它就只能是你“不务正业”的证据。

我们学会了越来越多“有用”的技能,却好像离那个能大声说出“I can run fast”的自己,越来越远了。我们跑得越来越快,为了追赶地铁,为了完成任务,但再也感受不到那种纯粹为了“快”而带来的,风在耳边呼啸的快乐。我们或许也学会了“swim”,甚至游得很好,但那更多是为了健身,为了社交,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,只是为了在水里扑腾的凉爽和自在。

这个社会,用一把叫做“价值”的尺子,粗暴地丈量了我们所有的“can”。能cook,很好,但如果你能做成网红美食博主,那才叫“成功”。

真有意思。一本给十岁孩子的英语课本,竟然在十几年后,像一面镜子一样,照出了一个成年人满身的疲惫和失落。

我忍不住用手指轻轻触摸着那个说“I can dance”的女孩Amy。她在那个印刷的世界里,永远保持着那个笨拙但快乐的姿势。她不知道,在未来的世界里,“跳舞”可能会和“才艺展示”“年会表演”“竞争资本”这些词挂钩。她只是单纯地,因为自己身体可以这样舒展,而感到高兴。

多好啊。

我们这些大人,好像都忘了。我们忘了我们最初“能做什么”。我们能为一个笑话而笑得前仰后合,能为一朵花的开放而驻足许久,能为一个拥抱而感到温暖。这些最基本、最原始的“can”,它们不在任何一本教材里,也不在任何一张KPI表格上,但它们,或许才是支撑我们走过漫长人生的,最重要的能力。

我把书轻轻合上。那股旧书特有的,好闻的油墨和纸张混合的味道,又飘散了出来。

也许,我现在最厉害的“can”,就是还能对着这本旧书的第51页,胡思乱想这么久,还能被这些简单的句子和粗糙的图画,戳中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小块地方。

嗯,I can do that. And I feel goo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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