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这个问题,就像往平静的湖里扔了块砖头,溅起来的水花,全是回忆和一言难尽的情绪。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呢?直接甩个百度百科的链接?那太没劲了。那不是哈大,那只是一堆冰冷的数据和标签。
首先得说清楚,大多数人问“哈大”,指的十有八九是那个在中国东北角,一个叫哈尔滨的冰城里,几乎和这座城市同名的大学——哈尔滨工业大学,简称哈工大,英文名HIT。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早些年,我们自己学生出去,跟人说“我是哈大的”,对方一脸崇拜:“哇!哈佛的?”……这误会,尴尬又带点儿暗爽,久而久之,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梗。
但如果你真的想了解它,就别只盯着“C9联盟”、“双一流”、“工程师的摇篮”这些金光闪闪的招牌。这些是它的骨架,但不是血肉。
哈大是什么?
它首先是冷。一种彻骨的,能让你瞬间怀疑人生的冷。每年供暖前和停暖后的那几周,是全校学生集体修行渡劫的日子。宿舍里,把所有能穿的衣服都裹身上,一边哆哆嗦嗦地搓手,一边在电脑前赶due。走在外面,风跟刀子似的,刮在脸上生疼。你呼出的气瞬间在睫毛上结成冰霜,那一刻,觉得自己就是个行走的冰雕。但你知道吗?正是这种冷,锤炼出一种特别的气质。那是一种被西伯利亚的寒风吹了四年,吹出来的清醒和坚韧,是一种看着教学楼墙上“规格严格,功夫到家”八个大字,从一开始的不屑,到后来刻进骨子里的敬畏。这八个字,就是哈大的魂。它不是口号,是刻在每一份实验报告、每一行代码、每一张工程图纸里的DNA。
然后,哈大是硬。就俩字儿:硬核。这种硬,体现在它的专业上。航天、焊接、机器人、计算机……这些听起来就跟“轻松”俩字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,是它的王牌。当别的学校同学在朋友圈里晒风花雪月、诗和远方的时候,哈大的孩子可能正穿着厚重的工装,在焊接实验室里盯着刺眼的电弧;或者在地下室的实验室里,对着一堆电路板和传感器,调试着永远有bug的机器人;再或者,为了一个航天项目的仿真数据,在计算机前面熬上几个通宵,头发大把大把地掉。我们不上热搜,我们的人可能在为上热搜的火箭和空间站设计关键部件。这是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浪漫,一种把自己的青春和智慧,熔铸在“国之重器”上的浪漫。
所以,哈大的学生,身上总有一种矛盾感。看起来可能有点“土”,不善言辞,格子衬衫是标配,最大的娱乐活动可能是去学子餐厅或者天香餐厅吃一顿好的。但你跟他聊起专业问题,他的眼睛里会放光。那是一种解决了复杂技术难题后,全世界我最牛的、不加掩饰的骄傲。那种骄傲,不是来自世俗的虚荣,而是源于智力上的征服。
当然,只说哈工大,对哈尔滨这座城市不公平。因为在松花江的另一边,还有一个“哈”字头的狠角色——哈尔滨工程大学,我们亲切地称之为哈工程。
如果你在哈尔滨打车,说去“哈大”,经验老道的司机会多问一句:“工大还是工程?” 这俩学校,就像一对相爱相杀的兄弟。一个在南岗区,一个在南通大街,隔江相望,各自为王。哈工大强在“天”上,航空航天;哈工程则雄霸于“海”里,它的前身是大名鼎鼎的“哈军工”,船舶工程、水声工程、核科学,所谓的“三海一核”,在国内是独孤求败般的存在。
哈工程的气质,又不一样。它带着一种“军工小院”的神秘和规整。校园里巨大的锚、退役的潜艇模型,无声地诉说着它的荣耀。那里的学生,同样严谨务实,但似乎又多了一份经略海洋的开阔。所以,当你问“哈大是什么学校”时,其实你问的是两所性格迥异、但同样为国铸剑的顶级学府。
说回哈工大。
它还是吃。别以为我们这种工科“糙汉”不懂生活。哈工大的食堂,是每一个毕业生午夜梦回时,口水流到枕头上的地方。学子、天香、新食堂……每个食堂都有自己的绝活。不到十块钱就能吃到撑的套餐,五块钱一大碗的麻辣烫,冬天里热气腾腾的锅包肉、铁板烧,还有便宜到令人发指的水果。这一切,都慰藉着被繁重课业反复蹂躏的年轻心灵。走出校门,你会无比怀念那个能让你实现“红肠自由”和“大列巴自由”的地方。
它也是一种氛围。一种沉静的、心无旁骛的氛围。不像北京上海的学校,有那么多实习、讲座、社会活动的机会,诱惑太多。在哈尔滨,天寒地冻,最好的娱乐活动就是学习。图书馆里永远亮着的灯,自习室里密密麻麻的人头,清晨在主楼前广场上迎着寒风背英语单词的身影……这画面,构成了哈大最真实的日常。在这里,你会自然而然地被一种力量推着走,想不努力都难,因为你周围的每一个人,都像上了发条一样,目标明确,步履不停。
所以,哈大到底是什么学校?
它是一个能把一个懵懂少年,用四年的时间,打磨成一个“规格严格,功夫到家”的工程师的地方。 它是一个远离喧嚣,能让你静下心来,真正学点东西,而且是学点硬东西的地方。 它是一个你身处其中时,会抱怨它太苦太累太冷,但离开之后,却会用一生去怀念和感激的地方。它给你打上的烙印,深刻、滚烫,让你在未来的任何岗位上,都带着一种“哈工大出来的人,就得是这个样儿”的自觉和担当。
它不是哈佛,它就是它自己。一个在冰天雪地里,为这个国家默默扛起一片天空、潜下一片深海的,沉默而伟大的存在。
哈大?它不是一个地点,它是一段烧得滚烫的青春,是一张通往星辰大海的,有点硌人的硬座票。拿到这张票的人,都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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