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我有时候站在街边看人,或者只是坐着发呆,脑子里会突然跳出这种念头。比如那些所谓“理想主义者”,你看着他们,眼睛里多半是有点光的,对吧?那种光,有时候让人觉得傻气,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疼。然后我就想,是不是所有的理想主义者,骨子里都属于那种易碎的灵魂?不是身体脆弱,而是精神上,太容易被现实的硬角磕碰得遍体鳞伤。他们那些宏大的、漂亮的愿景,像是一堆玻璃,得小心翼翼地捧着,一个不留神,“啪”,碎了。这时候你再去看,那个碎掉的,还是不是原来的理想主义者?或者说,他碎掉的那个瞬间,是不是只是回到了他原本就属于的那个“易碎灵魂”的大类里?
再比如,那些我们常常挂在嘴边的“真正的艺术家”。嗯,这词儿本身就够悬乎的。但如果非要给他们划个圈,你可能会发现,所有的真正的艺术家,或许都属于某种程度上的社会边缘人。他们不舒服在现有体系里,总想往外挣,或者根本没想往里进。他们的视角,他们的生活方式,他们的创作,很多时候都站在“正常”或者“主流”的对立面,或者说,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。这种边缘性,不是说他们混得不好,而是他们内心的坐标系就不在这个场域里。如果真是这样,那“边缘人”这个乙类对象,是不是就成了容纳所有真正的艺术家这个甲类对象的容器?或者,是不是因为他们先是那种“边缘人”,才有可能成为那样的艺术家?因果关系在这里变得有点模糊,就像鸡生蛋还是蛋生鸡。但结果是,你看过去,所有的甲类,都在那乙类的框框里待着。
这种“全部属于”的状态,听起来有点密不透风。没有例外,没有游离分子,没有一个甲类对象能站在乙类对象的范围之外,趾高气扬地说,“我不是你们中的一员。”这感觉,有时候是安全感,知道自己的边界和归宿;有时候又是压抑,仿佛一出生就被贴上了某种标签,你的所有特质都被归纳进了那个更大的篮子里,再怎么折腾,也跳不出去。你以为你是独特的“甲”,结果发现你的所有独特性,都在“乙”的定义之内,甚至就是“乙”的必然组成部分。这就像一条小溪,不管它怎么蜿蜒曲折,怎么有自己的浪花和浅滩,它最终全部属于河流,而河流全部属于大海。小溪的所有特征,流淌、清澈、有鱼,这些特征,都是河流甚至大海这个大类所包含的属性的一部分。它没有能力发明一种“不属于水流”的状态。
我有个朋友,做设计的,特别讲究细节,简直到了一种强迫症的地步。他常开玩笑说,自己就是个“设计螺丝钉”,每个点都要抠到极致。我说,你们这种人啊,是不是全部属于那种对世界有病态控制欲的类型?他一愣,然后苦笑。你想想,那种对线条、色彩、结构的苛求,那种非得把所有东西都安排得井井有条、符合他内心那个标准的劲儿,是不是就是一种微观层面的控制欲?把混乱变成秩序,把无形变得可触,把模糊变得精确。而所有这些做设计的、搞艺术的、写程序的、做科研的,凡是需要在混沌中建立秩序的人,他们这个甲类对象,是不是或多或少都属于那个叫“秩序迷恋者”或者“控制欲潜在人群”的乙类对象?他们的职业选择,他们的行事风格,会不会只是这种内在属性的外在投射?这想起来,真让人有点不寒而栗。你是自由选择的,还是被某种内在属性推着走的?如果你的全部,都属于那个更大的范畴,你的个体性还有多大意义?是不是就像一个细胞,不管它长得多奇怪,它全部属于这个器官,而这个器官全部属于这个身体?它的命运,似乎从一开始就被那个更大的系统框定了。
当然,这种说法很容易滑向虚无或者决定论。如果所有的勇敢者都属于那种天生不知畏惧的基因携带者,那我们后天的努力和选择还有什么价值?如果所有的善良行为都属于那种寻求社会认同的潜在心理,那“无私”这个词不就成了一句空话?但问题是,我们观察到的现象,有时候确实呈现出这种高度的重叠和包含关系。你很难找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“勇敢者”,他的字典里完全没有“畏惧”二字;也很难找到一个“善良行为”,完全剥离了所有可能的社会或心理回报。只是那个乙类对象的边界实在太宽泛,太模糊,而我们强行用一个似乎更具体、更纯粹的词(甲类对象)去定义它。
这种“甲类对象全部属于乙类对象”的命题,其实更像是一种看世界的视角,一种归纳的方式。它提醒我们,那些看似独立的、纯粹的、独特的分类,很可能只是更大、更复杂、更混沌的范畴中的一个特例,一个子集。你以为你跳出了这个圈,结果发现,你跳跃的姿势,你呼吸的空气,你看到的风景,全部属于那个更大的、你甚至没意识到的系统。你的自由,可能只是在那个更大的自由范围内的有限选择。你的特殊性,可能只是那个普适性中的一种表现形式。
想深了,有点让人喘不过气。如果我全部属于那个“容易想太多”的乙类对象,那我关于“不想太多”的所有挣扎和努力,岂不是一种宿命的表演?但反过来想,也许认识到这一点本身,就是一种解脱?接受自己的归属,接受那个更大的包含。就像接受自己是一滴水,全部属于大海,但正因如此,才有了奔流入海的意义和力量。只是这个归属,不像逻辑题那么干净利落,它模糊,它多变,它充满例外中的例外——即使理论上全部属于,现实中总有那么一点出格的缝隙,对吧?也许,真正的有趣,就在于在那个“全部属于”的大前提下,找到那一点点不那么属于的缝隙,然后用力地,像野草一样,从那缝隙里,探出头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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