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它不光是个藏书的地方,真的不光是。它是医学院学生心照不宣的圣地,或者说,炼狱也行。取决于你在哪个阶段,几点钟,以及刚刚从哪本砖头书里挣扎出来。那栋楼,静静地立在那儿,见证了一茬又一茬的白大褂预备役们,从最初的意气风发,到后来的眼神放空,再到偶尔灵光一闪的顿悟。
我总觉得,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图书馆这七个字,本身就自带一种魔力。它像个巨大的容器,把所有关于医学的憧憬、困惑、焦灼、坚持,统统吸进去,然后又以一种冰冷的、秩序井然的方式,把知识反刍给你。你得自己去淘,去啃,去消化。没人喂你。
第一次进去,大概是大一吧,傻乎乎的,觉得哇,书真多啊。那些高高的书架,像没有尽头的迷宫。书脊密密麻麻,从泛黄的古籍影印本,到光鲜亮丽的新版教材。但很快就发现,找书只是第一步,怎么把书里的东西变成自己的,那才是真功夫。尤其是那些期刊,外文的居多,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,啃起来比解剖课的福尔马林味儿还上头。
最让人印象深刻的,当然是学习区。靠窗的位置永远是稀缺资源,阳光好的时候,洒在摊开的书页上,暖洋洋的,特别催眠。但更多时候,你看到的,是伏案疾书、眉头紧锁的面孔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搏斗,旁边的人翻页、敲键盘的声音,成了背景音乐。那种集体的、无声的学习氛围,压得人喘不过气,但也推着你往前走。你知道不是你一个人在苦海里挣扎,隔壁那哥们儿可能肝到凌晨三点,你有什么理由放弃?
我还记得那个阅览室,桌子上的纹路都磨平了,估计得有几十年的岁月痕迹。椅子拖动的声音,偶尔响起的咳嗽声,构成了那片静谧中的全部噪音。在这里,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。有时感觉一个下午像过了一个世纪,有时又觉得一晃神天就黑了。抬头看看窗外,从明亮到昏暗,从华灯初上到万家灯火。而你还在原地,和一本病理学教材死磕。
书本,那当然是图书馆的灵魂。但现在不一样了,数据库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。找文献,做研究,写论文,全靠它。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点击下载,一个PDF文件可能就是别人几年的心血。那种感觉,既便利又有点失真。好像少了点什么,少了点翻阅实体书时的那种踏实感,那种指尖触摸纸张的真实。但这就是未来吧,数字化的浪潮不可逆。图书馆也在变,从单纯的藏书楼,变成了提供信息服务的综合体。它得跟上时代,才能继续承载那些求知若渴的眼睛。
偶尔也会溜达到不那么热门的书架区,随便抽出一本。可能是本老旧的医学史,可能是哪位名家的回忆录。随便翻翻,发现前人在同样的路上,有过同样的迷茫和坚持。那些泛黄的纸张,好像能穿越时空,和你对话。那一刻,你会觉得,哦,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难这么累。这种连接感,在冰冷的专业知识海洋里,显得格外珍贵。
图书馆里的老师们,大部分时间都静谧得像隐形人。但你需要帮助时,他们总会在那里。他们是这片知识王国的守护者,默默地维护着秩序,解答着疑问。他们的存在,让这个巨大的空间不至于冷冰冰的,多了一点人情味。
说到底,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图书馆对我来说,不仅仅是一个建筑,它是一个符号,一段记忆的载体。它承载着那些挥汗如雨的日子,那些为了一个病例讨论到脸红脖子粗的夜晚,那些查到关键文献时的狂喜,那些考试前背书背到怀疑人生的崩溃。它见证了我们从懵懂到成熟,从理论到实践的每一步。它是青春的一部分,是梦想启航的地方,也是现实磨砺的战场。那里的氛围,是压力与希望并存,是枯燥与灵感交织。走进去,你得立刻切换模式,进入那种专注、高效、甚至有点神经质的状态。
每次路过它,或者偶尔进去坐坐,那种熟悉的感觉立刻包围过来。不是什么诗情画意,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,关于付出、关于坚持、关于成长的重量。它就在那里,像一个无声的老朋友,你知道它永远敞开大门,欢迎每一个想要攀登医学高峰的灵魂。而每一次离开,都像完成了一次小小的挑战,带着一身的疲惫,但也多了一分的充实。这就是它,我的,我们的,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图书馆。一个装满了书本、知识、岁月和无数汗水的地方。一个值得,或者说,不得不反复回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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