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老实说,提起“大学”这俩字儿,我心里总有点儿五味杂陈。不是那种整齐划一的怀念或者遗憾,更像是一团乱麻,里头缠着各种情绪、各种画面,还有各种没来得及或者来不及。
刚跨进校门那会儿,脑子里装着的全是高中老师们描绘的那个天堂:自由、社团、恋爱、翘课… 多美好啊!结果呢?第一个学期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。大课,几百号人挤一个阶梯教室,老师在讲台上像个小点儿,声音飘忽不定。听不懂,或者说,不想听。那种感觉,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池子里,没人告诉你怎么游泳,旁边的人看起来都在扑腾,你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。
记得第一堂高数课,老师一口一个证明、定理,板书密密麻麻的符号,我坐在后排,看着窗外的树叶发呆。那一刻,突然觉得,哇,这就是大学吗?怎么跟我想象的不一样?高中拼死拼活考进来,以为是终点,结果发现只是另一段更漫长、更混沌的旅程的开始。
图书馆,本来是神圣的存在。去了几次,每次都雄心勃勃地借了几本大部头,什么《国富论》、《资本论》、《精神分析引论》,书脊都挺括得新。结果呢?往往翻了十几页,就被手机里刷到的段子或者朋友喊出去吃饭的微信打断了。那些书,最后都成了宿舍里装饰品,静静地躺在角落,落了灰。偶尔看到,会涌上一阵惭愧,但很快就被其他事情冲淡了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都那么令人失望。遇见人,可能是大学最宝贵的一笔财富。宿舍里的哥们儿姐们儿,来自天南地北,操着各种口音。一开始,有点儿拘谨,慢慢地,就混熟了。半夜卧谈会,聊学习、聊游戏、聊哪个系的妹子最漂亮、聊对未来的迷茫。那些真诚的交流,那些不设防的笑闹,是我后来很多年都特别想念的。我们一起逃过课,一起通宵打游戏,一起去食堂抢那窗口的辣子鸡丁,一起在考试周前夜临时抱佛脚。这些瞬间,虽然不轰轰烈烈,却扎扎实实地留在了我的记忆里。
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社团。我参加过一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创业协会,听了几次讲座,PPT做得花里胡哨,讲的全是成功人士的故事。可总感觉离自己的生活太远,像是看了一场别人的电影。后来退了。又加入过一个摄影协会,兴致勃勃地背着相机去拍校园里的花花草草,拍同学,拍夕阳。虽然没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作品,但按下快门的那一刻,那种专注和记录的乐趣,至今难忘。
课程本身呢?有些课是真的无聊到爆,点名都懒得去。但也有一些老师,一些课,就像黑夜里的灯塔,突然照亮了你心里某个未被发现的角落。比如一门讲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课,老师是个老先生,讲到鲁迅、讲到沈从文,不是照本宣科,而是带着感情,带着对那个时代的理解和同情。听着听着,会觉得鼻子发酸,会觉得那些遥远的人物,突然变得鲜活了起来。那种触动,是任何死记硬背都无法给予的。它让我开始重新审视文学,审视人和社会。
考试,永远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。为了应付考试,我们会划重点,会熬夜,会跟同学抱团取暖,互相抽背。考完了,无论成绩好坏,都会大大地舒一口气,然后投入到下一轮的放纵中。这似乎成了大学里一个循环:学渣模式 -> 考试周临时突击 -> 放飞自我 -> 学渣模式,周而复始。现在回想起来,很多时候,我们学东西不是为了真的理解和掌握,只是为了通过考试。这,或许是大学教育的一个悖论吧?
迷茫,是大学生活一个抹不去的底色。你学这个专业,真的是你喜欢的吗?毕业了要干什么?考研还是工作?去哪个城市?找什么样的工作?未来就像一片浓雾,你站在路口,不知道哪条路是对的,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对的路。这种不确定性带来的焦虑,是当时非常真实的感受。跟人聊,跟家长聊,跟老师聊,好像谁也给不出一个标准答案。最后,只能自己一步步去摸索,去试错。
大学四年,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,把我们这些刚从高考独木桥上走过来的孩子,一下子稀释、冲散,然后又在磕磕绊绊中重新组合。我们在这里学会了独立生活,学会了处理人际关系,学会了面对失败,也学会了享受自由带来的甜蜜和代价。那些曾经的骄傲被磨平,那些曾经的理想被现实撞得支离破碎,但同时,一些新的种子也在这里生根发芽。
毕业季,大家忙着拍散伙饭、写毕业留言、赶论文。离别的情绪开始蔓延,平日里没心没肺的男生也开始红了眼眶。那一刻,才突然觉得,啊,真的要结束了。这个曾经无限憧憬、又常常让人抱怨的地方,真的要告别了。
现在,大学毕业好几年了。再回望那段时光,感觉就像看一部老电影。有些片段已经模糊,有些人物只剩下了一个轮廓,但有些场景、有些瞬间,却依然清晰地烙印在心里。它不是完美无缺的,甚至有点儿混乱、有点儿狼狈,但它真真切切地塑造了今天的我。它让我看见了更大的世界,让我明白了学习不仅仅是为了考试,让我学会了跟不同的人相处,让我开始思考我是谁,我想去哪里。
所以,我的大学读后感,不是一份总结,更像是一份持续发酵的感受。它不是一个句号,而是一个省略号,指向未来,指向那些由大学经历埋下伏笔的未知。它告诉我,成长是一个动态的过程,没有哪个阶段是完美的,重要的是在每一个阶段里,你经历了什么,你学到了什么,以及,你变成了什么样的自己。那些年,我们一起走过青春,走过迷茫,走过成长,这,就是我的大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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