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学区房
你想想,那是个什么样的时代?大概是中世纪吧,欧洲。教会的力量大得惊人,信仰是绝对的压舱石,是生活、是思想、是宇宙的中心。但这时候呢,古希腊的那些老家伙们的书又慢慢传回来了,尤其是亚里士多德,这位爷,对逻辑、对自然世界、对人的行为,都有一套自己的说法,而且,听起来特别有道理,特别理性。问题来了:如果信仰是真理,而理性通过亚里士多德也似乎能通向真理,那这两者要是打架了怎么办?或者说,怎么才能把它们融为一体,变成一个无懈可击的体系?
经院哲学,Scholasticism,字面意思就是“学院里的哲学”,它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世纪难题而诞生的。它的主战场就在那些新兴的大学里,那些“师傅”(Master)和学生们,整天干的事儿就是阅读、争辩、再阅读、再争辩。他们的终极目标,你可以这么理解,就是要把基督教的信仰体系,用理性的工具,特别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,给它系统化、合理化、无懈可击化。
你想想那个画面,不是那种自由自在的思辨,更像是建筑师在盖一座极度复杂的、每个细节都要严丝合缝的大教堂。他们会拿出一个问题,比如“上帝是否存在?”或者“灵魂是不朽的吗?”然后不是直接抛观点,而是先列出所有可能的反对意见 (objections),一条一条地摆出来,而且摆得特别认真,特别到位,好像生怕漏掉任何一个能挑战信仰的角度。接着,他们会引用《圣经》里的句子,教会权威的教诲,或者,最重要的,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原理,来回应 (response)这些反对意见,去驳倒 (refute)它们。最后,再给出自己的结论 (conclusion),或者叫正题 (thesis),用前面辩驳的思路来支持它。
这套方法,说白了就是辩证法 (dialectics),但不是黑格尔那种螺旋上升的,更像是一种严谨的、步步为营的论证过程。每一个概念都要定义清楚,每一个推理步骤都要符合逻辑。他们会花大量时间讨论那些现在听起来可能有点玄乎,甚至咬文嚼字的问题,比如“一个天使能不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?”或者“普遍性 (universals) 是真实存在的,还是只存在于我们的头脑里?”(这个“普遍性问题”可是经院哲学里吵得最凶的一个)。
说到人,绕不过去的肯定就是托马斯·阿奎那 (Thomas Aquinas),这位简直是经院哲学的集大成者。他的《神学大全》(Summa Theologica) 那真是,厚得吓死人,体系庞大得吓死人。他把亚里士多德的那套物理学、形而上学、伦理学,等等等等, 거의 (这是韩语“几乎”的意思,忽然冒出来,别在意,有点跑偏,但我想表达那种感觉,就是他差不多把亚里士多德的东西都吸收进来了) 全部整合进了基督教的框架里。他相信理性和信仰最终是和谐一致的,因为它们都来源于同一个上帝,真理不会自相矛盾。他的观点影响深远,至今在天主教神学里还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
所以,经院哲学到底是什么意思?简单来说,它就是中世纪欧洲大学里,一群学者试图用理性,主要是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和哲学,去系统地阐释和辩护基督教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智力工程。它不是要挑战信仰,而是要巩固信仰,给信仰穿上理性的盔甲,让它看起来更符合逻辑,更能站得住脚。
从咱们现在看,你可能会觉得它有点僵化,有点脱离实际,那些讨论的问题也太细枝末节了。是,它确实有它的局限性,它太依赖权威(圣经、教父、亚里士多德),太拘泥于形式,有时候为了逻辑的完整性甚至会忽略经验。但你也不能否认它的贡献:它发展了逻辑推理的方法,推动了大学教育的兴起,培养了批判性思维(虽然是在一个设定的框架内),甚至它那种对概念一丝不苟的界定和分析方法,对后来的哲学和科学发展都产生了间接的影响。
对我来说,经院哲学更像是一个时代的缩影,是那个时代最聪明的一群人,面对信仰与新兴知识的冲突时,所做出的那种不懈的、带着敬畏的努力。他们用他们当时能掌握的最好的工具——逻辑——去理解那个他们深信不疑的世界。那种严谨,那种体系性,即使在今天,当你试图构建一个庞大的理论框架时,也能感受到它遥远的回声。当然,你可能也会被它的繁琐吓到,被它对某些问题的执着搞得一头雾水。
你看,经院哲学,它不是某个具体的哲学流派那么简单,它更像是一种治学方式,一种思考风格,一种试图缝合两个世界的宏大尝试。它有它的辉煌,也有它的局限,就像任何历史事物一样。理解它,不是为了去背诵那些拗口的概念,而是去感受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困境和他们的努力,去看看信仰和理性曾经是怎样别扭地、又是怎样坚定地试图牵手前行的。也许,这就是它今天依然值得我们提一提的原因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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